第六章
运河风云 by 老土
2018-5-29 06:01
其实村里的人们早就发现了他,见他走近了,有的很高兴地爬上坑大喊大叫着迎过来。他也很高兴,有生以来第一次抓住村人的手,脸上露出了笑容。母亲见他沉稳不慌的样子,觉得儿子大了,心里也踏实多了,仿佛很久没有见着面似的搂住儿子的脖子,流下了眼泪。
“娘,我老爸呢?”。三爷没有听到父亲的声音急迫地问。
这一问村里的人们都不吱声了。他望望村里的人们,又急迫地看了看母亲,说:“娘,娘,你说啊?我老爸怎么啦?”。
母亲慢慢地抬起头大声地说:“你老爸把我们扔到这儿,又回村里去救人了。”。一句话犹如一颗炸雷在三爷的心中爆响了,自己一个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还不如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他再也呆不下去了,猛地挣脱了母亲的手,拔出双枪,又看了看枪中的子弹,子弹不多了,他拔出背上师傅送给他的家传的青龙宝剑,呛啷啷寒光一闪,对众人说:“我回村去看看。”。
“ 我也去!”。和他一块儿长大的四子一把拉住他。四子长得五大三粗,有一身力气,是三爷的好朋友,他随手折断了身旁的一棵拳头粗的树,几下断了小树枝,提到手里。
“我们也去!”。几个年青人也来了勇气,一起走到三爷的身边。
四子看了看三爷,又望了望挤在一起的村民,对几个人说:“哥们,你们别喊别叫了,我和三兄弟去就行了,也是为的互相有个照应,去的人多了,反而不方便,也容易被小鬼子发觉。再说我们几个人要是都走了,这儿一旦被鬼子发现连个冲锋打头阵的也没有了,你们留下吧,还得照顾着大伙呢。”。说完他和三爷走上大堤,观察了会儿,便走下运河大堤,走向浓密的玉米田里去了。
村里火光冲天,所有的房屋都烧着了,村边有几具尸体,看得出是经过拼杀之后被鬼子杀害的,胡同口有两具小鬼子的尸体,两支大枪扔在墙角,房子只剩下了房架,屋顶上还冒着凫凫的烟雾,到处是呛人的烟味。四子不管不顾急忙扑过去抓起一支大枪,咔嚓顶上子弹,对三爷说:“还是这家伙有劲,你也拿一支吧。”。说着又抓起另一支扔了过去。
“注意!”。三爷接住大枪提醒四子,俩人沿着墙向胡同深处走着。
天已亮了,东方的天空露出了一道道霞光,整个村子里被呛人的烟雾笼罩着,前边有狗挣扎时的哀鸣声,俩人一愣,断定前边有人,便悄悄地摸了过去。在一处破旧四合院里,一只狗被牢牢地吊在一棵枣树上正挣扎哀叫,两个小鬼子站在屋门口,枪扔在树下。他们正在脱衣服,屋里传来粗野的疯狂的喊叫声。
“小鬼子在弄女人!”。四子的眼睛喷出了火,猛地撞开前边的三爷,大吼一声“狗日的”。便扑到了门口,一枪扎在一个鬼子的后背上。另一个鬼子转身去拿树下的枪,正遇上急步赶过来的三爷,三爷骂了一声“去你姥姥的”。,一枪扎入鬼子的胸口。他拔出刺刀,见四子如同一只下山猛虎冲进了屋。屋里有三个鬼子脱得赤裸裸的,正按住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鬼子听见外面有声音和拚斗之声,知有人来了,一起抓起大枪冲了过来。
“狗日的,畜牲!”。四子虽不会武功,但手劲大的出奇,只轻轻一挡,一支大枪便脱离了鬼子的双手,一个急转身猛刺,另一个鬼子的大枪也被碰到一边去了。
“小鬼子拿命来!”。三爷一步迎过来挡住了鬼子。四子一把拉起炕上的女人,抓过一旁的衣服还没来得及给女人,一个鬼子的刺刀对准他的后心刺来。三爷见来不及救他只是大喊一声:“四子,后边!”。
“啊!”。随着一声惨叫,刺刀扎进了女人的胸膛,女人双手死死地抓住扎入胸膛的大枪。这下四子暴怒了,大叫一声,猛地跳起,一枪扎入鬼子的小肚子,他咬紧牙关,使出浑身的力气,猛地把小鬼子举起,连人带枪扔出窗外。两个正在围攻三爷的鬼子吓呆了,悄一愣神,三爷的刺刀扎进了一个鬼子的胸口,另一个鬼子弯腰抓起衣服拔腿向外就跑。三爷哪容他逃,跳上炕一脚踢开半边窗棂飞身跃出,随着落地枪尖准确地扎在鬼子的头上,小鬼子痛苦地叫了声,四肢颤抖着倒在地上死了。四子抓过衣服给女人盖上,他知道这女人是为救他丢的命,他跪下磕了个头。
“四子,我们快走!”。三爷几步跑到院门口,见几个鬼子伪军从街上跑过来。四子跑过来,两人互相看了看,见房子不太高,便迅速地绕到南边爬上破旧的屋顶。鬼子进了胡同喊叫着在找人,来到院门口,一脚踢开门闯到院里,一个鬼子看到树上吊着的狗,嘻笑着走过去,另几个鬼子发现了门口同伙的尸体,这才知道同伙为啥都赤裸裸没穿衣服。几个鬼子从炕上拿过几床破旧的被子,包裹起同伙的尸体,用门板抬着走出院门。
“娘的,小鬼子走了。”。三爷碰了碰身旁的四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和血迹。
“我们跟上他们,看他们都去哪儿?”。俩人跳下房,贴着胡同的墙根尾随鬼子走去。刚进了胡同,在一旁的厕所解手的一个伪军发现了他们,这家伙心里一颤,也来不及扎好腰带就大声地喊起来:“共产党,共产党!”。
五
黄虫站在大槐树下望着面前的村民。他头戴脸盆式小礼帽,身穿蓝色大褂,脚穿一双圆口家做布鞋,叼一支一尺来长的旱烟袋,歪着脑袋,斜着眼,吧嗒吧嗒地吸着烟。身旁站着肥猪似的日本军官小郎一雄,他个子很矮,大胖脸,一双圆鼓鼓的眼睛,一个大蒜头鼻子,大嘴一咧露出满嘴的黄板牙。他穿一身黄军装,腰挂一把战刀一支小手枪。
他很得意地望着被绑在树上的村长对黄虫说:“你的,快快地把人给我指出来。”。他伸出十个指头示意,不是说有十个共产党吗,今天怎么才抓住三四个?其实黄虫交给敌人的名单不全是共产党员,只有捆绑在树上的村长是,他是把平时对他不尊不敬不恭而且有怨有仇的人全说了出来。如今面对左邻右舍一双双愤怒的、怨恨的、恐慌的眼睛,他害怕了恐慌了,此刻又见小郎一雄叫他向外拉人,他知拉出来的人就死定了,只好求助似的看一眼双手叉腰神气十足的当翻译官的儿子。儿子装作没有看他,只是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很后悔跟小日本到这儿来,这儿毕竟是生他的故乡啊,俗话说,免子不吃窝边草,好狗护三邻啊。
如今走到了这一步,也就只好是脚踩西瓜皮滑到哪儿算哪儿了。他望望父亲的可怜样,又看了看村民,长长地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妈妈的,这龟儿子,不知为老子挡一挡。”。黄虫心里发慌,又见儿子不理睬他,只好硬着头皮走近人群。有人轻轻地喊他爷爷、大叔、大伯,有人轻轻地喊他兄弟、大哥。他愣了,一时不知当众指谁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