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章：天朝上国 二
　　英国使团在中国官员的协助下登岸后，由三十六名海军陆战队士兵护卫着一名海军少尉高举英国国旗前导，军乐队随后，阿美士德勋爵和使团其他成员乘着中国政府提供的轿子，在中国军队的前后保护下，浩浩荡荡地向天津道台衙门进发。
　　工部尚书苏楞额早就已经备好酒宴等待英国使团的到来。不过，英国人来了之后，他并没有马上开宴。苏大人先将使团的主要成员请到一间小客厅坐下后郑重地说：
　　“大家稍作休息即可开宴。这宴席可是由皇上亲自赏赐。皇恩浩荡，所有参加宴会的人都应该叩谢皇恩，这是最起码的礼仪。”
　　阿美士德勋爵说：
　　“我们非常期待能够在所有场合都对中国大皇帝陛下表示最诚挚的敬意，我们愿意在中国大皇帝的代替物前行鞠躬礼，和我们在我国国王面前所行的鞠躬礼完全一样，以表达我们对中国大皇帝最诚挚的敬意。”
　　苏大人说：
　　“二十多年前马嘎尔尼使团来访时，他们就很好地遵从了天朝的礼仪。在坐的托马斯·斯当东先生便可以作证。”
　　托马斯·斯当东说：
　　“随马嘎尔尼使团来访时我只有十二岁，那时英国使团所遵从的礼仪马嘎尔尼伯爵都有明确的记录。如果因为礼仪问题让苏大人很为难的话，我建议不如将这次宴会取消。”
　　苏大人有点生气地说：
　　“皇上赐宴，那是莫大的荣幸。推辞不受，那是大不敬。要不这样，你们就先暂时按照你们英格兰的礼仪行礼谢恩。不过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他一定是非常生气的。”
　　虽然都不太高兴，但勉强算达成了一致。
　　大家出来后。来到宴会大厅。唱礼官将英国人和中国人分左右两边站好，面对大厅正北中央位置上摆放的一张铺着黄绸的香案，象唱歌似的高声唱着：
　　“跪，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中国人随着唱礼官的节奏行三跪九叩礼。英国人则先单膝下跪，然后深深地三次鞠躬，如此随着中国人的节奏重复三次。
　　宴会结束后，英国人被再次请到小客厅喝茶时，苏大人说：
　　“你们很快就会被皇上召见。但是以刚才你们的礼仪觐见皇上，我担心皇上会不高兴。在这方面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最好能做到哪一步呢？”
　　阿美士德勋爵说：
　　“我们可以遵循马嘎尔尼使团的先例，象在我国觐见我国国王陛下时那样，单膝跪地，亲吻陛下的手。”
　　苏大人说：
　　“可以演示一下吗？”
　　在一旁的杰弗利·阿美士德说：
　　“当然可以。”
　　于是杰弗利·阿美士德在中国人的注视下，走到父亲跟前，单膝跪地，亲吻了他父亲的手。
　　阿美士德勋爵说：
　　“觐见中国大皇帝陛下时，我们可以将这一礼节重复九次。我想这已经和你们的要求非常接近了。所不同的是用一条腿代替了两条腿，低头的幅度没有那样深罢了。”
　　苏大人说：
　　“暂时就先这样吧。不过，我担心皇上还是会不高兴。现在请各位暂且回到你们的船上去等候我们的消息。”
　　第二天，苏楞额来到“埃尔塞斯特号”上拜会阿美士德勋爵。
　　苏大人说：
　　“昨天宴会上我们发生的礼仪之争，我已经奏报给了皇上。皇上知道后非常不高兴。现在希望贵使能够简单地告诉我，在觐见皇上时，贵使团是否愿意遵从我天朝礼仪。如果是，贵使团可以继续前行。如果不是，贵使团现在就可以起锚回国了。”
　　阿美士德勋爵说：
　　“我们知道苏大人对英国使团非常关切，我们也非常感谢您的好意和对英国使团的礼遇。但是在觐见中国大皇帝的礼仪这个问题上，我们必须按照我们英国人的理解行事。因为使团必须维护英国的国家荣誉和尊严。只要不违反这个根本原则，任何国家的礼仪我们都愿意遵从。”
　　苏大人说：
　　“我很高兴贵使能够理解我们的心意。但是，如果贵使团不按照中国的礼仪觐见皇上，请恕我直言，不但贵使团可能会失去应该享有的荣誉和接待，面临可能的损失和羞辱，而且也无法完成贵国国王托负的使命，贵国以及贵国在华的贸易可能也将因此蒙受损失。你们要明白，天朝大皇帝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除了上天和地府，天朝大皇帝统治和主宰着人世间的一切。任何人，不管他是王公大臣还是外来藩王，包括将来要继承皇位的太子殿下，在觐见大皇帝时，都必须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没有任何人可以例外。”
　　阿美士德勋爵说：
　　“为了表达我们对中国大皇帝最诚挚的敬意。我有两个折中方案。不知道苏大人认为是否可行？”
　　苏大人说：
　　“特使请讲。”
　　阿美士德勋爵说：
　　“根据对等原则。一，中国方面派出一位和英国特使相同级别的官员，提前或者同时向英国国王的画像行英国特使相同的觐见礼。也就是说，你们希望我行哪一种觐见礼都可以，不过我行什么礼，贵国陪同的官员也必须向英国国王的画像行什么礼。二，由中国大皇帝颁发谕旨，如果日后中国官员访问英国时，在觐见英国国王的时候，必须行英国特使同样的觐见礼。”
　　苏大人说：
　　“贵使的这两个方案，不但下官不敢奏报皇上，就是奏报上去了也一定是不会准许的。”
　　阿美士德勋爵说：
　　“如果这个方案中国方面仍然无法接受，那么我非常遗憾地认为，我们双方关系破裂的责任应该由中方负责。”
　　阿美士德勋爵的话说完后，船舱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许久，苏大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
　　“天意呀！”
　　就在阿美士德勋爵认为双方关系已经破裂，使团无法避免无功而返的命运时，张五纬和寅宾来到“埃尔塞斯特号”上求见英国特使。
　　双方见面后，张五纬对阿美士德勋爵说：
　　“贵使团远涉重洋来到我大清国，如果就这样让你们回去，我实在有些于心不忍。要不就这样，我再向皇上奏报一次，就说英国使团之所以不能遵从中华礼仪在觐见大皇帝时行三跪九叩之礼，那是因为英国国王的命令。特使无法违抗王命。毕竟单腿跪地，每次跪地后鞠躬三次，连行三次礼，这和行三跪九叩之礼已经差不多了。贵使以为这个建议如何？”
　　阿美士德勋爵说：
　　“如果这样，我们可以同意。不过这就有劳苏大人了。”
　　苏大人说：
　　“招待好皇上的客人，这是我的职责。应该的，应该的。如果贵使没有其他意见的话，那么贵使团现在就可以起锚前往通州。”
　　阿美士德勋爵说：
　　“到通州的目的是什么呢？我们在那里要做什么呢？“苏大人说：
　　“主要是让两位大皇帝派来的钦差观摩贵使演练觐见大皇帝时的礼仪。我们必须确保贵使在觐见大皇帝时确实能够行礼。”
　　阿美士德勋爵说：
　　“我不可能在素不相识的人跟前行礼。不管这个礼是中国式的跪拜礼还是我们将要在觐见中国大皇帝时行的礼。我可以用我的荣誉和人格保证，在觐见中国大皇帝时我一定会按照承诺向中国大皇帝行礼。”
　　苏大人说：
　　“只是口头保证，钦差大人可能还是不够放心。”
　　阿美士德勋爵说：
　　“我们可以提供一份书面声明，保证我们在觐见中国大皇帝时一定会行我们承诺应该行的觐见礼。”
　　苏大人高兴地说：
　　“如果这样，那就最好。那就最好。”
　　于是，翻译罗伯特·马礼逊当即用中文写了一份声明：
　　英国访华使团特使阿美士德勋爵声明，愿意在觐见中国大皇帝时，在中国大皇帝面前单膝跪地三次，每次跪地鞠躬三次。
　　声明写好后，阿美士德勋爵签完字，双手郑重地交给了苏大人。
　　解决了这一关键性问题，英国使团便在中国军队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沿着运河向通州进发。晚上住在中国政府安排的客馆中。